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幼時住的小草房很局促,三扇窗只有中間那一扇有片透明玻璃,兩邊和大多數人家一樣是用窗紙糊的。到了深冬,小屋難抵“風婆婆”的淫威,似乎要被凍個透徹。 早晨醒來,薄薄的一層窗紙上結了厚厚的白霜,把屋內遮擋得更加陰暗,那白霜像是銀白的絲絨,填滿窗欞的每個方格子。當太陽升高,先照暖窗子上邊的時候,窗格的霜化成水流到下面的窗格,下邊的窗格便結成不透明的冰,嵌在窗格里。如果一連幾天下雪,窗上的冰霜就會越來越厚,屋內更加幽暗。我常好奇地用手去摳那冰霜,大人發現時就會如臨大敵地喝止,因為那冰和窗紙粘結在一起,一旦摳破了窗紙,就沒法在寒冷的天氣里修補。從窗上流下來的水,經過木窗臺板繼續流下,常常把土炕旁的墻泡壞,泥巴會在晚上睡覺時蹭到被子上。然而,其中也有些樂趣。在中間那扇玻璃上,每天早晨會看到各種奇妙的霜花,有時像一片廣袤的森林,各種奇特的玉樹瓊花層層疊疊;有時像遠近連綿的山峰丘陵;偶爾還會有天馬行空、白云蒼狗、銀鳳展翅、百鳥同屏的奇妙圖形。霜結得厚了,那圖案也和窗紙一樣被冰絨覆蓋,成為一幅天然的“絨繡”。萬千變幻的霜花,在我童年的想象天空中無限地填充擴展、馳騁飛揚,豐富著純潔的情趣。 有時我會在晚飯后小油燈點起的時候,觀察那濕氣兒貼在玻璃上任意地爬行游走,而霜花淡淡的圖形一時不能固定,漸漸從下邊窗框向上延展。等到早晨起來,又到那玻璃窗的霜花上沖著一個地方吹熱氣兒,直到融化出一個圓洞來,便從洞中向外瞭望,看雪下了多厚還是晴天了;或是把嘴唇和鼻尖貼到冰涼的霜花上,印出一個痕跡,再用手指畫一個大圓圈,上方用指尖兒“舔”出兩個小洞,這樣,一個丑丑的“孩子臉”就會印在那兒很久。 我家的小草房在屯西頭,兩側都是寬闊的田地,西北是遼遠無邊的大地。那時的風雪天比現在多,整個冬季都是銀裝素裹的世界。因為沒有遮擋,風雪恣意地撲向我們的小草房。到了只比我高一點點的后檐下,風雪被后墻阻擋后卷起,從屋檐上越過,于是,積下來的雪就與后墻之間形成一個空洞,疊塑成一道雪崖。雪崖上緣與屋檐相接,又形成一個雪坡,直鋪到后房坡上。這時從后面看,我們的小房就是一個大雪堆。積雪會變得越來越“瓷實”,強度很大,成了我冬日的樂土。我在雪洞里鉆來鉆去,在里面繼續挖洞,還可以從房坡上高高地向下滑出很遠。 老天似乎有意拿我們的小草房調侃,一方面無情地肆虐,一方面又為它筑起一道厚厚的雪圍墻,免受凜冽寒風的吹襲。我懷念那童年的情境,卻不想再回到那樣的情境中了。 >>>更多美文:現代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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